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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导读|姜宇辉:《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导读

发布日期: 2021-09-30   浏览次数 90

活动回顾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导读

 

202192319:00,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2021-2022学年第一学期第一场原著导读活动在人文楼2102如期举行。哲学系姜宇辉教授对《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进行导读。

 

在本次导读活动中,姜宇辉教授主要围绕着尼采其人与其哲学思想”“三个关键概念”“写作形式与结构三部分内容对《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进行了介绍。

姜宇辉教授首先强调尼采的哲学与其生平经历之间的紧密联系,它们都是如此的独特(singular),如此的不可重复,不可模仿。不同于大众倾向于为尼采的思想附加上诸如好斗的沉重的一类标签,姜老师指出,尼采从根本是上不像是一个战士或是野心家,相反他更像是一个跳舞明星dancing star),因而他的思想可以被视作一场舞蹈”——它们具有舞蹈般的曼妙与轻盈,具有那种轻狂、美好而灵动的小灵魂,就好像漂浮在空中的蝴蝶和皂泡。尼采绝不是那个以主动站出来斗争为乐的人,尽管他时常被迫站出来与传统和大众对抗,去和一种试图通过消除个性而将其纳入现有体系中的做法进行对抗。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其思想也是这样一种不合时宜的思想。这种气质在其第一部著作《悲剧的诞生》中业已初露端倪:这位年轻有为的古典学教授不再满足于被呼为教授,相反这种庸俗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为此他以一本哲学著作向当时的整个古典语言学界发起了挑战——尽管其中如崇高”“酒神与日神等关键概念并超出当时哲学家们的讨论范围,但尼采却以此挑战了自己的教授身份,乃至其背后的整个古典语言学界他试图以此表明自己的与众不同,那种特殊性无法被某种框架或体系敉平。1879他辞去巴塞尔大学的教授职务,开始了漫游。在意大利的热那亚海边,热烈的阳光下轻盈的波纹拯救了这个生命力接近最低点的旅行者。随着生命力的恢复,尼采迎来了他的转折——作为肯定性的《曙光》。随后他进一步写出了《快乐的科学》,通过对于合群的思想和科学主义价值无涉的中立立场的批判,尼采强调了生命的根本性地位——生命基础可以决定人的思想创造。在尼采看来,人之所以需要去创造出各种各样的思想,恰恰是由于它们可以使其在与其他物种的竞争中占有先机。在这个意义上,知识是人类活下去的工具,思想是生命向前推进的步骤和桥梁。然而区别于叔本华将生命降格为一种生存,一种苟延残喘的延续,尼采则将其理解为一种创造,一种多元性和可能性的打开。恰恰是这种创造才真正有能力激发人类的思想向着不同方向推进至无穷远处。这种对于生命的理解将生命和思想以一种不同于当时任何理论形态的方式重新结合起来,在那里,生命就是一切,我们总是把生命、把遭际的一切化为光与火,舍此便无所作为。然而正如姜宇辉教授所指出的那样,尼采的生命正如其书,并非一路平坦或无限高扬,相反呈现出波动状,起起伏伏,不断跌宕。在其生命重新跌入最低点时,尼采冷静下来,开始写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在讲座的第二部分,姜宇辉教授解释了本书最重要的三个关键词:绳索”“永恒轮回重估一切价值。其中绳索可谓本书最核心的概念,区别于启蒙的代表者康德将人视作目的,反启蒙的代表者卢梭将人视作结果的看法,它表明人是介于两极之间的过渡和转化,人是过程。事实上相较于超人这一概念,绳索更能够概括尼采的思想:即使超人本身也并非一个既定的概念或目标相反它是不断向上超越的状态,是一种持续的运动和生成。绳索固然具有桥梁过渡的意义,然而尽管二者均表现一个连接的过程,但桥梁更强调通过的意味,绳索则更强调一种悬吊的状态,一种颤颤巍巍。它表明在人作为桥梁向上超越的过程中充满各种紧张和危机,从起点到终点并非一片坦途,相反充满张力。在这个意义上,过渡同时也是一种毁灭。第二个关键词是永恒轮回,它表明生命哲学并非以某种积极昂扬作为其真正的开端和起点,相反在其被打落到无边苦痛的深渊,被所有外部力量压到最底层无法翻身的状态,生命哲学迎来了真正的核心和开端。这种永恒轮回在尼采那里尚未获得德勒兹所谓差异的重复之义在《快乐的科学》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它首先被表述为相同者的永恒轮回,也即同样的模式日复一日的不断重复而没有任何变化。而这在尼采看来正是其人身中最低谷的状态——每分每秒都在重复之前一轮又一轮同样的行为和思考。在这里,在无限的过去和无限的未来之间,在这个人生的最低谷,在不同力量的遭遇点处,我们将找到重新激活生命的渴望和激情。第三个关键词是重估一切价值。在思考这个词的时候,它将使我们想到尼采自称用锤子思考哲学,它进而将我们与这样一个困惑相联系,也即尼采的思考到底是不是虚无主义?一般而言我们会将尼采的思索视作一种典型的虚无主义,他的锤子砸烂一切既有价值,却不重新建立。按此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一个思想的破坏者。但事实上,尼采所试图完成的工作绝非如此轻浮。相反他试图回到现有价值的根源处,表明有一种力量比现有的一切价值都更为根本,在那里,一切既有价值都摇摇欲坠。那种力量就是我们的生命,通过回到自身的生命,回到更强的本源,我们可以突破这些价值。通过对道德的谱系学梳理,尼采发现,现有的一切价值的体系和区分都是短暂而可变动的,唯一不变的一点在于,人必须要一次次回返到自己的本源处去重新发现它,肯定它,并从那里汲取力量。尼采绝非一个纯粹的虚无主义者,虽然与笛卡尔着力于寻找最坚实的基础不同,但在回到本源再次寻求自我奠基方面,二者却体现出了惊人的相似。因此,诚如海德格尔所言,尼采是一位形而上学家,一位哲学家,一位试图对既有哲学史进行改造的思想家。他是这样一个不可归类的人,一个不在既定轨道中的人,一个怪物

在导读的第三部分,姜宇辉教授向我们介绍了本书的写作形式和结构,并结合具体文本进行分析。首先他指出,正如尼采所说,其书以血写成,则须读者以血来读,以自己的生命和他对撞。此书绝非在一个四平八稳的学术训练中得以写成,相反应当被视作一个生命的结晶。书中的主人公查拉图斯特拉,其原型是拜火教先知索罗亚斯德。拜火教的背景暗示了光明与黑暗的永恒对峙,对于一切生命而言并不存在既定的目标或意义(例如道德),相反它们永远焦灼于不同形式的力的对抗中,在这个意义上人永远是震荡于两极之中的个体。尼采的作品多是格言体(如《快乐的科学》、《人性的,太人性的》等),此书则是以寓言体写成。根据德勒兹的诠释,格言作为一种特殊的写作形式,呈现出碎片状。这意味着它不能被整体化,不能被化约概括进而塞入某个充满条条框框的体系。相反它是一种炸裂,每一个意象都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展现出多元而丰富的内涵。唯有这种方式才能令我们的思想呈现出不同的维度。同时在炸裂之外,寓言也使得他可以清晰地表现某种东西,并使之生动而鲜活。姜老师指出,本书总体上呈现出一个三元关系,尼采强调人作为过渡和桥梁,正是为了体现其在前后两极之间维持着一种震荡的张力,恰如意象的使用能够使其得以在多元开放与清晰准确间找到平衡的节点一般。在尼采看来,他力图将自己的思想推向高处,但同时也要将其打到最低点。当他试图进行上升运动的时候,也必须始终不断与下降的运动相呼应。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又遭逢了赫拉克利特的名言,上升的路和下降的路是同一条路。因此姜老师也建议大家要把此书视作一个上升,下降再上升的过程。这一点可以从书中太阳这一意象在三部分中出现的不同位置得到理解。姜老师还上帝已死超人是大地的意义对尼采的具体文字进行了分析,并指出二者的含义是类似的:上帝已死的实质是叫人们放弃对超越的事物的渴求和对某个在生命之外的东西的追慕,我不该爱那异己的上帝,相反我必须爱人们,爱我自己,爱这生命。所谓大地,则象征着人的身体,它是活生生的肉体和生命。由此,尼采展开了对传统形而上学自柏拉图以降借理智(灵魂)否定身体的理智主义的最彻底的清算。

讲座最后,姜宇辉教授向大家推荐了三本尼采思想的诠释著作,分别是A.彼珀的《动物与超人之间的绳索》、海德格尔的《尼采》与德勒兹的《尼采与哲学》;并与同学们就尼采与黑格尔的关联尼采思想与共同体的关系如何在社会规范下表达自己的生命情态以尼采为主导的生命概念在中国近代新文化运动中起到的作用等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文丨蔡添阳

图丨邓希玮